不能忘却的纪念——“杀人冲”烈士墓见闻录

　　一个偶然的机会，记者在侗哥的QQ空间日记读到这么一则故事，即1950年3月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个班的战士奉命到新晃步头降乡茶山冲剿匪，不料，遭到土匪伏击，全班13个战士全部壮烈牺牲。于是，萌发了去现场采访的念头。2011年3月19日，记者驱车前往“杀人冲”采访。

　　义务植树人

　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，我们一行终于来到了芷江与新晃交界的杨公庙乡红光村村部，因为路滑，汽车不能前行，我们只好下车走路。沿着崎岖的小路,绕过几道山梁，我们终于来到了“杀人冲”烈士墓的山上，想到马上就要见到“烈士墓”，我们心里都十分激动。

　　在山腰的公路上，有一条水泥台阶路直通烈士墓，我们拾级而上，在半路上碰到一个四十来岁的村民，他拿着一把柴刀，边走边看边数。我觉得奇怪，便和他攀谈起来。他告诉我，他叫杨长海，是步头隆乡茶山冲茶营组的村民，他听人说，通往烈士墓的台阶两旁的松树有些枯死了。于是今天特来查看，看死了多少，好补栽。“这些树是你栽的?”我问他。“是的”。他说，从山腰到烈士墓一两百米的路程，他每一丈就栽一棵松树，一共栽了一百余株。现在都有米把高了，可惜下大雪时，冻死了不少。我问他,你怎么想到这里来栽树?他一脸庄重地对说,一来是美化烈士墓周围的环境,二来是表达对烈士的缅怀和敬意。他说，他把树苗找好了，过两天就来补栽。望着这位个头不高一脸真诚的村民，我心里涌起了一股热流。

　　两块墓碑的烈士墓

　　你也许参观过许多烈士墓，但是竖有两块墓碑的烈士墓，你绝对没有见过。然而，这次记者在“杀人冲”烈士墓却见到了两块墓碑。

　　“杀人冲”烈士墓位于茶山冲的半山腰上，长二十来米，宽七八米,高两米多，占地面积约200平方米。分为两层，墓碑都在一层。第一块墓碑位于烈士墓的右边，是镶在墓墙里的，墓碑上雕刻着“中国人民解放军田喜贵等十三位烈士永垂不朽!”几个字,落款是新晃步头降学区全体师生、中国少年先锋队——新晃步头降学区全体队员 ,时间是公元1964年清明。经过日晒雨淋，墓碑边上的水泥与砖已经脱落，但字迹仍清晰可见。

　　第二块墓碑位于左边，上面写有“红光剿匪烈士墓简介”:1950年3月22日下午，我140师警卫营1连3排9班的12位同志，由张排长率领在我县执行收缴土匪抢支、侦察匪情的任务，当行至步头降茶山与杨公庙红光村交界的茶山冲村，遭蒲永锡、杨治跃、杨茂辉等3股约150余名土匪的包围伏击，面对10倍于我之匪，张排长等13名干部战士毫不畏惧，经过十余小时激战，班长田喜贵等12位同志壮烈牺牲，突出包围的张排长也被匪首杨治跃追杀在茶山坳。战斗结束后，当地群众陆续将烈士遗体收集并埋葬于此，且立木塔以示纪念，由于地处偏僻，交通不便，以至多年失修，木塔腐烂损毁，墓地杂草丛生。2007年11月，县人民政府决定重新修缮烈士墓，以缅怀英烈的丰功伟绩。落款是,杨公庙乡人民政府，2007年12月立。随行的侗哥告诉记者，这些烈士作战是在新晃境内，埋葬的地方却是芷江地界，两边群众都表达对烈士的缅怀，于是出现了两块墓碑的奇事。他说,原来这里只有一块孤零零的墓碑，碑后是13个土丘，看了让人感觉十分苍凉，现在好了，像个烈士墓的样子了。记者环顾四周,墓碑周围都是一株株直径约十多厘米的松杉，仿佛守护在烈士墓前的一个个卫士。我想，长眠于此的13位烈士也不会寂寞了。

　　冲傩引来解放军

　　在烈士墓前，记者见到了当年仅十岁、现年70岁，见证了解放军与土匪作战全况的彭际元老人。他给我们讲述了当时他见到的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。

　　1950年阴历2月初二，罗家湾土匪杨天和家里人声鼎沸，吆喝声、猜拳声此起彼伏，好不热闹。原来，头一天杨天和带人到冷水铺抢盐货，没料抢到了解放军的军车，结果发生抢战，被解放军打了两抢，一抢击中了杨天和的手婉，子弹留在婉内(64年才在卫生院将子弹取出)，一抢直接打进了他的的枪膛，吓得杨天和一伙尿都拉在裤裆里。回到家里，杨天和认为自己倒霉，于是摆酒请客冲傩(即冲喜)以除霉气。一个土匪的父亲喝完酒后，想去梨溪口赶场，走到凉亭坳上时,被正在搜查的解放军发现，于是转身就往回跑,解放军朝天打了两枪。“快跑，解放军来了!”跑到屋门口,他就大声呼喊,话刚喊完，解放军就冲进屋来。“老乡，自己人，不要跑!”解放军把枪口朝地，机枪用衣服包住。彭际元和其他老乡听了解放军的喊话，都站在原地不动了。这时，土匪杨顺海盛了一碗饭，正从里屋走出来，身上还背着武装袋，步枪斜靠在门上，见了解放军立即愣住了。一位解放战士一个箭步扑上去，卡住他的脖子，缴了他的枪，杨天和和其他土匪见状四处逃散。解放军便欲将杨顺海押回住地审问,不料，在半路上杨顺海趁着天黑和路熟跑掉了。

　　向导原来是土匪

　　彭际元老人告诉记者，解放初期,新晃芷江交界的杨公庙、步头降乡社情十分复杂，大部分人家与土匪帮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不是父亲是土匪，就是哥哥弟弟是土匪。加上土匪的反宣传,那时一般老百姓见到解放军就躲或跑，更别说是给解放军送饭吃和带路了。

　　2月初三上午，解放军一个班的战士在张排长的带领下，前往罗家湾土匪杨天和的住处进行搜查。在路上，碰到一个叫刘天良的人，解放军便要其带路。当解放军走到茶山冲山脚的田坎上时，被山上埋伏的土匪岩队长等人发现,土匪朝解放军打了一排枪，一个解放军战士顿时负伤倒地。解放军便对刘天良说“老乡，打仗了，你快跑!”刘天良纵身跳下田坎后,对着山上的土匪减到：“你们使劲打，只有12个红脑壳。”土匪得知解放军只有12个人后，立即互相传信，往“杀人冲”山梁上集结,没多久山上就聚集了四五百人。事后才知道，那位叫刘天良的“向导”，原来是国民党的一个“逃兵”，后来到茶山冲投奔了土匪。彭际元说，其实,当时拿枪的土匪只有几十人,其余的都是拿刀,拿棍的人。当时，天下着雨，雾很大。解放军以为是小股土匪，而且自己的增援部队很快就会赶到，所以拿着枪一阵猛扫，弹药上浪费很大。结果五、六个小时后，子弹都打完了。当时就牺牲了六、七个战士。另一个班的战士听到枪声后，立即赶来增援，由于山高路陡，雨雾蒙蒙，找不清方向。于是，解放军便找一个名叫杨茂勋的人带路。由于他怕土匪报复，结果带着解放军在毛家坡、田家坡一带打转转，茶山冲的枪声停息三、四个小时后，杨茂勋才将解放军带到目的地，这时，战斗早已结束，弹尽粮绝解放军已被土匪杀害。

　　宁死不屈的战士

　　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，几位还活着的解放军战士试图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突围出去，不料，因为道路不熟，又累又饿，最后被土匪惨杀在水田里、水沟里。彭际元老人说，这些战士大部分是年轻人,只有十八、九岁。一位解放军机枪手，在突围时，一边往外爬，一边卸掉机枪部件，扔到草丛中。被土匪抓住后，土匪逼他沿路把零件找回，把机枪重新装上，他不服从，土匪一刀将他从胸膛劈下，残忍地将其杀害。

　　一位解放军战士突出土匪包围圈后,来到茶山杨茂金的家里躲避。当时，杨茂金的妈妈在家，看着全身淋湿，又累又饿的解放军战士，杨妈妈给他盛了一碗饭吃，又帮他烧烤衣服。杨茂金知道后,告诉了哥哥杨茂中，杨茂中便把情况告诉了土匪，土匪立即组织十余人前来追杀。解放军战士为了不连累杨妈妈，冒着大雨朝屋后山跑去，结果被土匪围住，将其杀害。至此，全班12个人加上张排长全部壮烈牺牲。

　　战斗结束后，牺牲的十三位烈士被当地村民分散埋在山中。1964年步头降乡学区的学生把烈士遗骨挖了出来，集中埋在他们战斗的茶山冲的半山坡上。“茶山冲”从此被称为“杀人冲”。由于当时是糊乱埋葬，埋得不好，满山都是骨头，只有5副遗体是全的，这些解放军战士都没有姓名，学生们在一个坟坑里挖出一个私章，上面刻有田喜贵三个字，这是唯一知道姓名的战士。于是学生们就在墓碑上刻田喜贵三个字。

　　站在烈士墓碑前，突然一阵山风吹来，松涛阵阵，我仿佛又听见了当年战士的撕杀、呐喊声。我想，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姓甚、名谁，什么地方的人，但是，他们的故事，他们丰功伟绩已经永远铭刻在侗乡人民的记忆里，侗乡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!

编辑：彭宏高